今儿这局即便是我也觉得有点奇怪。我伸出左手,恭恭敬敬地指着一个衣饰整洁,肤色青白,坐在路边摊上就仿佛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男青年给大家介绍道:“项少,美国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,现在是我们博物馆的仓库保管员。”梁子和魏魏都是一脸的不明觉厉,梁子张着嘴定格了半天,说:“扫地僧啊!失敬失敬。”项少则全程面无表情,连头都没点一下。我又连忙伸出右手,指着胡子拉碴,戴着半边眼罩,长得土匪一般的梁子,介绍说:“梁大年,我小学同学,现在是潘家园最大的古玩店——博古斋大掌柜的关门弟子。”梁子一本正经双手抱拳:“江湖人称*眼梁。”项少微微抬了抬眼。魏魏则“呲”了一声。“魏家妹妹”,我双手拉住魏魏的手,亲切地摇晃着,“医院的白衣天使。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!”“前~”魏魏接口道。“啊?什么?”我不解。“刚被开除了。”魏魏低低地说。“又?”我吃了一惊。“护士长说我对病人态度不好。”魏魏冷冷道。“嗨!”梁子大手一挥,“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!”“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?”我还是有点担心地问。“找个地方先玩玩呗,散散心。”魏魏随意说道。“好胸怀,我欣赏!”梁子挑起大拇指!但眼光落在魏魏脖子以下。我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今天这个局其实是我的送行宴,馆里第一次派我出差,去乌镇的三寸金莲博物馆收一双鞋。这可是高级研究员才能办的差啊!把我激动坏了!就叫了梁子和魏魏出来庆祝。至于项少,是我几乎都走到烧烤摊了,一回头看见的,只好请他坐下。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后,我没问。以项少的惜字如金,问也问不出。“你是她小学同学?”项少突然开口,倒让我吃了一惊。“正经的青梅竹马!瞧见我这眼睛没?”梁子掀起眼罩,露出他瞳孔浑浊的右眼,道:“就是她捅瞎的。”这回连项少脸上都露出受惊了的表情。我连忙打着圆场:“哎,小孩子嘛,玩玩闹闹的,没轻重。”“没啥,没啥。”梁子也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。魏魏瞥了一眼,忽然伸出手去要摸梁子的右眼,梁子正乐得忘形没注意,我连忙挡了一下,低声说:“别,那是他吃饭的家伙。”魏魏点点头,把手放下了。“你一个人去乌镇?”项少又说了一句话。今天是什么日子啊?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么?“是啊!难不成馆里还给我配个秘书?”我开玩笑地反问他。“叶薄缘……”项少话说了一半,停下来思考。“谁?哦!三寸金莲博物馆的馆长是吧?”我突然想起来白天主任给我的资料,这名字确实过目难忘,我早先还以为是“叶博远”呢。“他指定你去。你去,他才捐。”项少言简意赅道。“啊?”这回换我懵圈。“什么叫我去?他才捐?捐那双古董鞋么?”“咋了?”梁子的八卦精神突然抖擞起来,“你长成这样都能让有钱大爷看上喽?”“滚!”我就一个字回他。“我去乌镇玩吧。路上有个伴儿,多开心。”魏魏突然道。我和魏魏坐大客车赶到乌镇,已经是傍晚了。都说这里是中国最美古镇,可偏偏我们来时到处都在施工,小桥流水俱是掩映在灰尘暴土之中。三寸金莲博物馆在河边的一个巷子里,倒是闹中取静。它原本是乌镇第一大姓叶家的老宅,就是馆长叶薄缘的祖上修建的。到他父亲时,捐给国家做了博物馆。我和魏魏拖着箱子,在外面叩门。兽面衔环撞在木头门板上发出闷响,也不知道能传多远。但是没过多久,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,门开了,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探出头来说:“今天博物馆不开门。”“小朋友,我们不是来参观的,我要找叶馆长。”我和颜悦色道。小孩子警惕地上下打量我和魏魏,然后突然关上门。就听到他在里面喊:“表舅舅,表舅舅,有人找……”这下过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们以为这孩子大约把我们忘了,门才再次打开。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迎出来。他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我,声音很柔和,又似乎压抑着激动,说:“戚老师吧!我等你很久了。”我使劲儿回忆在哪里见过他,真是没有。“戚老师,请进!”叶薄缘很郑重地把我往里让,却警惕地看着魏魏,“这位是?”“哦,我朋友,来乌镇玩的。”我连忙解释。“那不巧了。”叶薄缘面露惋惜道:“旅游局要把乌镇打造成示范景区,到处都在施工,没什么可逛的,连附近的旅馆也都停业了。“啊?没地方住?”这可有点麻烦。虽然文物是要捐赠给我们馆,但照例也要走核验程序,还有不少手续要办,绝不可能今天就搞定回京。“去东栅问问还有没有民宿吧?早点去,镇里人睡得早。”叶薄缘冲着魏魏道。我有种奇怪的感觉,叶薄缘似乎就没打算让魏魏进门。魏魏似乎也察觉了,冲着我说:“那我先去找地方了,回头打你的小灵通。”“好。”我点头,但是余光里,看到叶薄缘松了口气的样子。魏魏走后,叶薄缘主动带我参观三寸金莲博物馆。来之前,我真没想到一个镇里的民间收藏馆能有这么大规模!七进的大宅子,里面满满地摆着各式各样的三寸金莲!丝绸的,织金的,妆花的,刺绣的,鞋尖顶着珍珠,缀着流苏的,鞋底镂空装着香粉的,花盆底的,甚至还有三寸的小皮鞋,应该已经是民国末期西风东渐后的款式了。“您要捐哪双啊?”我不禁问道。“你挑吧。”叶薄缘说。“啊?这不好吧?您是捐赠人,您说了算。”我刚要客气客气……“挑有怨灵的那双。”叶薄缘突然两只眼睛直直望着我说。我陡然感到一丝凉意。我叫戚长乐,是一个从大墓里挖出来的孩子。外婆当年率领考古队,去一个叫“勿欢池”的地方做抢救性发掘。中国的很多地名,一听就能知道必有大墓,譬如“勿欢池”。什么正经活人住的地方会以“勿欢”为名呢?据说这里是西汉时期著名的王侯塚,历来也是盗墓贼经常光顾的地方。当时也是有两个“摸金校尉”,不知道用了什么分金定穴的妙法,精准无比的打了个盗洞,直奔主墓室。只可惜他们前脚爬进去,后脚就天降暴雨,盗洞塌方,人就给扣在里面了。不知道多久之后,有庄户人路过,看到洞口旁边堆着土。本地人也不是第一次见盗洞了,马上报告给县*府。县*府又通知了当地文物局,文物局又联系了省里的考古队,等到外婆他们来了之后,科学严谨地挖好探方,挖到盗墓贼时,他们已经是趴在汉代石椁上的两具干尸了。但奇怪的是,我也躺在石椁上面,一丝不挂,哇哇大哭。外婆后来跟人解释说,勿欢池那地方太穷了,老百姓常常把女婴扔掉。大概是某个狠不下心来的母亲,舍不得孩子死,就趁乱将孩子放在了大墓里,想让城里来的考古队带走吧。反正结果就是外婆收养了我。还给我取名叫“长乐”。“勿欢池”来的“长乐”,有点因祸得福的意思。但少有人知道的是,我是与人不同的。“你怎么知道?”我沉下脸,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。叶薄缘突然开始解扣子,脱衣服。“嗨嗨!你干嘛呢你?我喊人了啊!”我这气势还没端足五秒钟,就闪电破功了,怎么回事啊?怎么画风突然就从恐怖悬疑变成耍流氓了呢?我还正在找趁手的家伙反击呢,就看到叶薄缘已经脱光了上身,静静地站在我面前。他身上满布狰狞的刀伤,有的已经愈合,疤痕纠结;有的刚刚结痂,紫红丑陋;最新的一条,甚至渗着血珠。“你……”即便是我,也觉得有点吓人。“我看不到她,但她肯定就在这儿。某一双鞋的主人,一个死而不散的*。”叶薄缘的声音有些凄厉,仿佛因为承受了太久的折磨,濒临崩溃的边缘。“我知道你,你能消灭怨灵。在江西吴氏墓葬展览上,女尸头上戴的“分心”突然流出了血,你走过去说了什么,血迹就消失了。他说你是“大巫女”。”“谁?谁说的?”我问。叶薄缘低着头笑了笑,看样子不想回答。“你可怜可怜我吧。”他突然抬头说,但样子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,“挑那双闹*的鞋子走!或者,或者把这些都拿走。我知道你可以的!救救我。”我这个人吧,最大的毛病就是,吃软不吃硬。魏魏找到一处民宿住下了。不过我住在了三寸金莲博物馆。这里原本就是大宅,最后一进跑马楼里,还闲着几间客房。夜幕完全降临了,我走在博物馆的木地板上,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。这里没有顶灯,只安装了昏*的射灯,打在一双双精致的小鞋子上,让它们半明半暗,欲语还休。叶薄缘说的不对,我不能消灭怨灵。我能让它们更强大。任何怨灵,只要靠近我,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,瞬间清晰、强壮了起来。我伸出手,靠近每一双鞋子,丝绸的,织金的,妆花的,刺绣的,鞋尖顶着……突然,一只枯干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!“啊!”我吓得叫了出来,转头一看,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提着灯笼站在我身边,一本正经道:“小姑娘,你在干嘛哪?展品是不让摸的。”“我去!”吓得我这一头冷汗。对,说起来惭愧,我其实也怕*的。“大爷,您是干嘛的啊?”“打更啊。”大爷回答道。“我……我是北京派来的研究员,叶馆长说捐献一双鞋,我正挑呢。不摸,就……就看看。”我结结巴巴地平复着心情。“哦,看看啊。”大爷长叹一口气,“那看看吧。”就溜达着往后院走了。我目送他离去,正要继续工作,忽然发现刚刚一惊之下,手肘刚好支在一双粉红色的小鞋子上。而那双鞋子里慢慢地腾起一股白烟,朦胧中一双脚踝若隐若现出来,接着是裙角,裙身,裙头,短袄,披散的头发……“小姑娘啊!”大爷的声音突然响起,眼前的画面瞬间消失了。“明天再挑吧,夜里看不清楚。”我大口喘着粗气。好吧好吧,今晚上我也实在不能了。第二天我接了两个电话,一个是魏魏,她问我工作怎么样?我说还行,不过得多呆两天。她说那好,她也四处转转,克服一下还是能玩的。另一个是梁子,他说已经在火车上了,师傅让他去杭州收老“点翠”,如果顺利,后天能来乌镇看我们。我发现天光大亮之后,三寸金莲博物馆里还是挺阴森的,这种老宅子,阳光仿佛都照不进来。我早上看到叶薄缘时,他又像初见面一样文质彬彬了,甚至还微笑着问我住得好不好。我虽然体质特异,但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,从不主动跟别人语怪力乱神,很正常地跟他聊天道:“以前从没住过这样的老房子,还挺有意思的。现在咱们博物馆有多少工作人员啊?”“原本有一个售票员,一个讲解员,因为景区整体翻建,现在都回家了。所以就我一个人在。”“啊?那昨天的小孩子是?”我一时有点懵,“是有个小孩子吧?”叶薄缘仿佛被我这不争气的样子逗笑了,说:“是有个小孩子,那是我表舅的孙子。”“哦哦。”真是虚惊一场,我也有点不好意思。“那昨天打更的老大爷是?”“嗯?”叶薄缘有点吃惊的样子。“什么?”我笑道:“就是咱们博物馆负责打更的大爷啊,提着个纸灯笼,慈眉善目的,哦,手上还有个戒指……”我一边说,一边看到叶薄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整个人颤抖了起来。“哪里?你在哪里见到的?”“就在馆里啊,我昨晚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见叶薄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,口吐白沫。这一下可比见了*还吓人,我赶紧摸出我的小灵通打。挂了电话,又往魏魏住的民宿拨,结果魏魏出去玩了,她又没有手机,联系不上。好在民宿的老板刚好是叶薄缘的表舅,倒是他们先赶到,听说救护车堵在工地外面进不来,就七手八脚把叶薄缘抬上了船,医院了。等一切尘埃落定,我突然意识到两件事:一、三寸金莲博物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二、昨天的大爷不是人。“项少,我听说互联网上能查到全国的报纸,你能帮我找找乌镇的叶家,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么?”我用小灵通打到北京项少的办公室。对,他虽然只是个看仓库的,但他有办公室,还有全博物馆最先进的电脑,因为博物馆请他回来就是给所有馆藏建电子档案的。“哪年?”项少问。“我也不知道。能往前多少年,就多少年吧?现在想想,他俩其实很像。你帮我找找叶薄缘他爸爸,或者他爷爷?或者……看衣服应该是近代的,爷爷的爷爷就不用了……”我还在叨咕着呢,就听到项少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读到:“寻人启事,叶轻轩,男,62岁,乌镇人,于XX年XX月XX日夜间出门走失,身穿深蓝色工装,白色胶鞋,手提纸扎灯笼。如有发现者,请通知家人,必有重谢。落款:叶薄缘。”“失踪了?那后来找到了么?”我追问。“应该是没有。两年间,启示出现了几次。XX年XX月XX日,叶家发了讣告。”“哦,到现在,岂不是快五年了?”我掰着手指算道。“乌镇的县志……”项少又说半截话。“县志网上也有?”我连忙问。“没有。”项少冷冰冰说。“但放在当地图书馆里。你可以去找找看。”“好吧,我还以为互联网上什么都有呢。”我挂了电话,循着地图,去找乌镇图书馆。果然,图书馆也在维修,本来是不开放的。不过我好说歹说,撒娇撒痴,哄着图书馆值班阿姨把我放了进去。乌镇果然有很完善的县志,南方很多文化源远流长的县镇都是这样,虽然地方不大,但历史记录详实,大家大族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一一记录在案。叶家祖上做过官,民国之后,又成为当地最大的丝绸商人,继以擅做三寸金莲闻名江南。家里人丁不算兴旺,近三代都是单传。不过县志记录到叶轻轩大婚那年就停更了。那一年叶家还有一件大事是叶轻轩的表妹因为隐藏天足被发现,自剁双脚,失血过多而死。“房东医院了?那你怎么办啊?”魏魏在电话里问。“我今晚还得住在这边,估计很快就能搞定。”我故作镇定的答道。“好吧。”魏魏不置可否地答道,“附近也没什么玩的了,我就在民宿等你吧。”入夜。乌镇的天上好多星星,我在北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多星星了。我从天井徐徐踱入昨晚那间展室,熟练地将手虚放在粉红色的三寸金莲之上。朦胧中,一个女人的样子慢慢腾起,依稀可见白色的摺裙,蓝色的短袄,然后是柔顺的头发,然后……“她多年轻,多漂亮啊!”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。我回过头,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大爷手提着灯笼。“她叫什么?”我问。“小眉,”老人脸上布满了沟壑,但神情是得意的,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珍宝,“她是我的表妹。”“她不是天足么?怎么能穿上这么小的鞋?”我问。“她本不必穿的。要不是她想嫁给我,就不会被人发现她没有裹脚,要是她去城里读书,嫁给外面的男人,就不用砍掉大半脚掌,穿进这双鞋里了。”我回过头,仿佛看到虚空中的女人笑了笑,然后她的鞋里汩汩地冒出血来,顺着展柜流下来,流到地上,一直漫过我的脚,也漫过了叶轻轩的脚……叶轻轩用灯笼照着血迹,声音颤抖的说:“多可怜啊!我的小眉,没有脚了……”“那她呢?”我问。我把手虚放在另一双翠绿色的鞋子上,同样的腾起一股白烟,但没有脚,空荡荡的裤管晃悠着,裤子上血迹斑斑,接着是大红色的裙摆,大红色的袄子……“不!不!”叶轻轩的面目狰狞起来,“我不想看见她,我不想看见她,是她,是她害死的小眉,是她!!”“所以,她的脚是你砍掉的?”我问出来时,看到红袄女人微笑着点头。叶轻轩突然疯了轮着灯笼去抽打红袄女子,但怨灵是没有形体的,我说不清他们是什么,一种磁场?一种意念?无论是什么,此刻我的手悬在红袄女子的鞋上,她便越发清晰起来。“不!不要!这个坏女人,她该死,她该死!!!”叶轻轩的能量也在增强,他的脸扭曲起来,慈眉善目的老者不见了,他瞳孔发红,恶狠狠地盯着翠色的鞋子,突然扑了上来!但……只有上身扑了上来,他,也没有脚……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我袭来,整个人翻到在地,头重重地磕在展台上。不对,叶轻轩到底在哪儿?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?他肯定就在附近。我捂着被撞晕的头,四处寻找,哪里?他在哪里?“呵。”门口传来一声冷笑。“原来是你在作祟啊!”叶薄缘出现在门口,穿着病号的衣服,带着诡异的笑容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绯红色的刀。我发现自己也在流血,刚刚撞在展柜上,血溅到小眉的鞋子上了。完了,叶薄缘也能看到小眉了。他狂笑着挥舞着匕首扑过来,但他看不到的是,叶轻轩的上半截身体也朝他猛扑了过去,一下将他撞翻在地。但叶薄缘已经失去理智了,他看得见小眉,就只看得见小眉,仿佛小眉才是他的杀母仇人,他挣扎着向前爬,奋力地挥着刀。忽然一刀捅在展柜上,整个人随之也撞上去。展柜翻到了,各种各样的三寸金莲,散落一地。展柜碎裂开来,一个扭曲着塞在里面的男尸跌出来,他没有脚……“叶薄缘,你冷静一点,不是小眉,不是小眉在伤害你,她没有变成怨灵。”我想冲过去阻止叶薄缘,他完全失控了,他不能再留在这里。小眉没有变成怨灵,但叶轻轩就要变成怨灵了。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。“不!我要杀了她!”叶薄缘喊着。“她已经死了!”我努力想唤醒他。然而猝不及防的心口一凉,叶薄缘的刀插在了我的身上。血顺着刀柄,他的手四散开去,整个展室,所有的鞋子都开始颤动,一缕缕白烟,黑烟交替着升起,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。“我是死了么?”“我好冤啊……”“杀了你,杀了你……”我顾不得叶薄缘了,奋力向屋外爬去,我感到很多双手在拉扯着我,她们说:“别走,别走啊!你留下,留下来……”不知道是刚才撞到了头,还是现在失血过多,我觉得天晕地转,但只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:爬出去,必须爬……“长乐!长乐!你怎么了?”一双粗糙的大手狠命地摇晃我,我睁开眼,擦,我怎么才爬出来这么一小段路?叶轻轩的怨灵已经完全成型了!他目眦尽裂,双眼血红,发出尖厉的咆哮。整个宅子在尖啸中颤动,我的皮肤已经感到撕裂般疼痛。“操!这是什么啊?”梁子看到我的手,他的手,瞬间都开了几道口子。“怨灵!”我喘息着说,“梁子,3点钟方向,灭了他。”梁子一把扯下眼罩,叶轻轩黑色的膨胀的身体龙卷风一般涌向他,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鞋子上游*,她们挣扎着,嘶吼着,不断旋转着,冲进了梁子浑浊的瞳仁,最终归于寂静……梁子晃了半天,摸索着戴上眼罩,扑通跪在地上:“操,什么玩意儿?这么厉害啊?”“沾了我的血。”我气息奄奄。“你这是伤哪儿了?医院。”梁子挣扎着把我抱了起来。真不是我沉,主要是他刚发了功,虚弱。“医院啊?老远了。送我去找魏魏。”我残存着意志指挥他。“找什么魏魏啊?你都伤成什么样了?”梁子大吼。“找魏魏。”这是我有意识时说的最后一句话,我当时心里想:梁子你要是敢不听我的,哀家做*也不放过你。三天后,北京XX博物馆。我给主任带回了一双鞋。“四一二号仓库。”主任憋了一眼说道。我于是屁颠屁颠下了楼。地下二层,项少的办公室。“晚晴钉金绣三寸金莲一双,四一二号仓库。”我说。项少抬眼看了看我,旋即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录入着。半晌,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是叶薄缘杀了他父亲?”“嗯,”我点头,半点不卖关子。“他小时候看到父亲杀了母亲,刺激太大,出现了选择性失忆。但是五年前,叶轻轩退休,他继承了博物馆,忽然就恢复了这段记忆,用同样的方式把父亲杀了。可能是负罪感吧,他之后夜里自残,白天又全忘了,就觉得是有*怪作祟。唉,心里有*才是真的恶*啊!”项少半信半疑地盯着我看了半天,最后说:“你受伤了?”“没有啊?”我拍着胸脯子,气冲丹田回他。“叶薄缘在警察局说他用刀误伤了你。”项少一字一句道。“没有的事儿,他看错了。”不等项少继续提问,我嘻嘻哈哈就转身上了楼。到了一层,小灵通刚有信号,就接到梁子的“我去,魏魏真TM神啊!她就那么一摸……”“嘘!”我连忙阻止他,“你嘴巴给我严一点。”“知道知道,我*眼梁江湖上那可是……”我直接按掉了电话。这世上有很多难解的苦,但是,我会长乐……
后记:
《长乐未央》是我很多年前写的*故事集,当时写了《古镜记》、《风水宝穴》、《点翠簪》和《*姑娘》四个故事。之后换了手机号,博客登不上去了。再后来换电脑,U盘里存的文件损毁了。这个系列就彻底没了下文。但是考拉居然还记得,都多少年了啊?竟然还跟我催更?!
好吧,我写我写。
为了报答你的好记性,我也要半夜写出来吓你一跳!
太久没写小说了,不知道功力退步了没有……大家凑合看。
PS:鞋子都是我在乌镇博物馆拍的,你们要不要去看看?
公子岚